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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

一个时辰之后,盐场。

午后太阳正盛,蔚蓝的白银湖安静平缓,微风轻起,浮光跃金。岸边草木葳蕤,与天与湖交相辉映。

本是盎然生机的景色,却人为的撒了尘埃。西岸边不远处便是煮盐的地方,密密麻麻摆着煮盐的器物。抬取湖水,数次过滤,煮制……为了更高的效率或者是技术的保密,煮盐的程序被一一分工,盐水的腐蚀与柴木火烧的痕迹把青青草地破坏的斑斑驳驳,像是娇俏的美人,却长了一脸的麻子。

白日的盐场比黑夜里显得更加破败。东岸的居住区的草棚像是风一吹便倒了,这里大多是三五人住在一起,天气愈发热起来,这里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。

何晏昨晚离开之前便让人准备在这里施粥,现在已经开始了。盐场门口摆起来五口大锅,瘦骨嶙峋的工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。昨晚他们还是死气沉沉的模样,今日天亮起来,他们眼中竟然有了光彩。

门口值守的守卫给何晏打声了招呼,袁尚林不在,他领了三百多守卫去抄王家,余下的都在盐场守着秩序。

李桥山看着长长的队伍,看着骷髅一般的工人们,骂了一声王家父子,对何晏叹气道:“大人,苦啊,这世道太难了。”

何晏心酸地看着他们:“会好起来的。”

沈令仪原本在帮着曹忠的士兵施粥,见何晏过来,眼睛一亮,走了过来,有点羞涩地给何晏行了一礼:“府尹大人!”

何晏笑着点头:“沈姑娘。”又问,“今日盐场可好?”

沈令仪迷妹一般,重重地点头:“我在这里将近一年了,这些盐奴过的日子苦,王家都不把他们当人看,一日工作十三四个时辰,一日两顿,根本吃不饱。大人一过来就铲除了王家的毒瘤,今日给他们施粥,还请了大夫来。”她说话声音带着哽咽,“要知道,以往盐场从没有生病的人,无论如何打盐是不能耽误的,你到死,也要死在干活路上。甚至死亡,你也要当作柴火烧出盐来。”

何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。

沈令仪道:“我本以为这里的人都是犯罪的人,我听过,见过太多不把人当人的事情了。袁大人来盐场之前,盐奴的日子更惨,活着难,死了挫骨扬灰不得安宁,袁大人来之后,死了的盐奴至少可以入土为安。我们怎么也想不到,王家那些畜生,竟然拐卖了人来充作奴隶!”

袁大人便是袁尚林了。何晏道:“王家父子做的事情大逆不道,怎么会让人知晓?袁尚林是正值人,眼里揉不得沙子,怎么会助纣为虐?”

“我是随父亲来的,原本是摸黑了脸做洗衣做饭的活计。”沈令仪点头,继续道,“但是我生辰那日洗了脸,没想到被王斐之见到,他强行要把我带走,在去碧书别院的路上我逃了,我想着去县城报官,没想到被王斐之抓到,还是潘小姐救了我。”

何晏终于把前后始末串起来了,她道:“沈姑娘放心,王斐之必定会按照律法重惩。”

沈令仪点头,眼睛弯弯的。

“你父亲可好?”何晏道。沈父可是原来的户部尚书,因为站错队被流放,朝廷如今乱作一团,做实事的人在朝中往往无立锥之地,在府衙看资料之时,她就对灵州五县有了大致的安排想法,什么都好解决,但唯一难的是,她缺人手,尤其是做官行政的人才。

沈令仪道:“父亲因为我生了一场大病,还好有大人请的大夫,如今喝了药在昏睡,父亲今早清醒时一直在说,要拜见大人。”

何晏道:“不着急,沈大人安心养病最重要。”

“……沈姑娘。”突然一个声音怯怯道。

何晏随着沈令仪转身看过去,原本在排队施粥的队伍不知道怎么停了,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这一边。

说话的人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人,他像所有工人一般,皮肤黝黑皴裂,衣服单薄,勉强蔽体。他端着一个豁口的碗,里面满满当当是立筷不倒的粥。

沈令仪连忙道:“大叔,怎么了?”

工人殷切地看着何晏,有点激动又有点畏惧地道:“沈姑娘,这位可是府尹大人?”

沈令仪一愣,连连点头:“对,这位就是府尹大人!”

话音刚落,如同排山倒海一般,无数激动的神情,哽咽的声音宣泄而来,排队的工人们齐齐跪倒,带着哭腔:“大人!大人你终于来了!”

“我们得救了!”“天杀的王家终于倒了!”“大人万岁!”“栓子啊,兄弟,你命苦啊,再坚持坚持就好了。”

问话的大叔撕心裂肺,哭的不成样子:“大人,你没有忘记我们,没有忘记我们啊!我们人不人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,我们活了!大人啊!”

何晏被吓了一跳,连忙去扶大叔,连忙道:“快起来快起来。你们受苦是官府的错,我不过是来纠正这个错误,万万不可行如此大礼,快起来。”周边的守卫士兵也连忙扶起人。

她难受地看着哀嚎痛哭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