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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点不到孟长卿就醒了,准确的来说,她应该是昨晚做完那个梦之后就一直恍恍惚惚的,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,总之很累,但就是睡不着了。

难得早起一回,孟长卿绕着小区的小路上跑了好几圈。六点钟的盛夏很好看,太阳泛着微微的橙光,要比黄昏时亮一点,却也不耀眼。

孟长卿向太阳升起的方向望去——已经没有昨天晚上的心慌与生气了,也没有黑暗里的那种迷茫了,现在的她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,新鲜空气让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鲜活的跳动,生命也是流动的。

耳机里放的还是那首歌,项衍生最爱的一首。

不知道为什么,平时也都有听歌的习惯,只要没人的时候就会听歌,但也只是作为背景音乐,唱的唱的就想的别的地方去了,可只要《颤》一响起,她的思绪便立马能回到歌上来,真是奇怪。

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早饭了,孟长卿习惯性的望向厨房。

孟长卿走过去:“你今天来的好早啊。”

某人显然被吓了一跳:“你什么时候醒的?怎么没声音啊?”

“我早就起了,刚下楼转了一圈。”

项衍生端起盘子出了厨房:“我还以为你睡着呢,为什么今天起这么早?”

孟长卿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了。

其实她早就知道了,项衍生无缘无故的这么照顾她,不可能无所图,或许她从第一天走进店里的时候就能猜到了。

“昨天晚上,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。”

项衍生看了她一眼,似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,自己也没说话,静静的等着。

“我梦见大叔了,他给了我一个东西,然后,我回到了那个着火的影院。”

“两次,我去了两次,都没把他救回来。”

项衍生对面的女孩,神情是有些悲怆的,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,那个时候,他觉得她一定有什么故事,他很想知道,于是一步一步接近,没成想,自己先沦陷了。

可是现在,他忽然又不想知道了,不是不感兴趣了,而是因为害怕。

“我们是高中同学,大学的时候才在一起的,大学毕业那天,我养父母带着他们的亲生儿子离开了这个城市,而我在这个城市,只有他了。”

“我们说好了一起攒钱买房,努力工作,等到有一定的经济能力的时候我们就结婚,可是我没等到,二十五岁生日那天,本来约好的一起看电影吃大餐,却因为我要加班没赶上看那场电影,结果影院起了火,他为了救一个小孩,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。”

“只有他一个人,没有出来。”

“电影院里所有人都被救出来了,只有他一个人,在那个黑暗的电影院里,没有出来。”

项衍生看着对面的女孩——那个用最平淡的语气讲出最悲伤的故事的人。

她在想什么呢?会自责吧,生日那天,为什么要加班?为什么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影院里?

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,他说,你好,我叫于可期。”

“可是,他的未来不可期,也没有希望了。”

孟长卿的声音已经哽咽了,但还在艰难地说着。

“昨天晚上我明明已经拉住他的手了,可他还是走了。”

“衍生,”女孩的声音好轻柔也好悲伤,好像在面对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,“我好难过,我的心好痛。”

“卿卿。”项衍生绕过餐桌,轻轻地抱住她。

“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,你还有我。”

时至今日,已经快一年了,这一年来,她总是在自我怀疑、自我否定,偶尔午夜梦回,甚至觉得于可期的死是自己造成的。

昨天是第一次,之前她从来没有梦见过他。孟长卿在想,是不是不想让她太难过,可是于可期走了的这件事,本身就很难过了。

他说“等会我们去吃好吃的,给你……”

给我什么?给我庆生吗?是谁创作出来的“祝你生日快乐”这首歌呢?明明项衍生说过,音乐是最能引起情感共鸣的啊,可是就从那一秒开始,她就再也没有快乐过,不只是生日。

外面下起了雨,雨势很大,猛烈的拍打着窗户,好像就跟现在的孟长卿一样,眼泪止不住的流,使劲的哭着。

这一年她也哭过,但唯独今天,就像被抛弃的小孩一样大声地哭着。

诗里写:夕阳西下,断肠人在天涯——马致远在写这首词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境呢?他是孤独的游子,思念他的家乡,却只能飘零天涯。

孟长卿也是,一个孤独的流浪者,思念着她的可期。

不同的是,她身边还有项衍生。

“卿卿,以后我来照顾你,跟我在一起好吗?”男孩的语气很诚恳,却不卑微。

孟长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:“项衍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