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清出走(2 / 3)

一朵花来?

夏清还恨她的同学,她的老师,她在镇上认识的所有人,所有看不见她的好,只知道说她不如姐妹会念书,不如姐妹长得漂亮的人。

夏清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,她身上套着宽大的水泥灰工装,那是夏庭松穿剩下的。她额前的刘海一直垂到了鼻梁上,窗帘似的遮住了小半张脸。

路过的三三两两对她指指点点,夏清都快习惯了。

因为学习老拖后腿,讲话还有乡音,夏清自知不招人喜欢,身体的发育和日渐冲突的性别观念,让她对自己愈发明显的女性特征莫名羞耻。

在夏清的观念里,女性,特别是婀娜曼妙又花枝招展的女性,全是没出息的代名词。她们哭哭啼啼病病歪歪,唯唯诺诺矫揉造作,简直讨厌至极。

夏清痴迷力量,崇拜红色娘子军,最喜欢的戏词是“谁说女子不如男”。只可惜,她托身错了性别,甚至托生错了年代。

夏清相信,若是在古代,自己好歹也得是个武将,实在不行当个穆桂英,反正总比现在强。可惜事不如人意。
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夏清孤独地收敛起了在黄家村干活的勤快劲头,拒绝了夏庭松和大姐多次劝说自己改变形象的好意,终于破罐子破摔成了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。

一阵冷风刮过,夏清冻得直缩脖,双手顺势插进裤兜。她摸到了平日买菜精打细算攒下的钱,连同为数不多的压岁钱,全被自己的体温焐得热热的。

“冯姐,又去进货?”

夏清闻声望去,一个小嫂子正和冯婶打招呼。

这几年政策放开了,冯姐这样的买卖无须再遮掩,只是她年纪大了,身体吃不消,最近开始带起了学徒。

“冯婶,冯婶。”夏清心里一动,朝她走去。

夏清喊了两声“冯婶”过后,倏地闭了嘴。

三个月前,夏庭松因为管着工程队实在抽不开身,客气地和冯姐提了辞呈,正式宣布不再兼职她家的会计。

冯姐虽然失落,但念在前些年夏家人冒着风险对自己的生意颇有照顾,又见夏庭松为人坦率真诚,忖着买卖不成仁义在,便另谋出路了。

夏清喜欢冯婶,打从几年前第一次摸黑来镇上找她爹开始,冯婶就夸过她将来有出息。夏清很喜欢这种带着某种预言般的肯定,听着舒坦,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。

原本夏清只是想和这位婶婶打个招呼,忽见一行妇女当中夹杂了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小伙子,她多年前渴望去省城的愿望忽地一下重燃了。

夏清在脑子里飞快地琢磨:

直接上前去央求肯定是行不通的。现今冯婶已经和她爹解除了合作,那么和她夏清的关系就更远。

退一万步讲,就算她爹还在给冯婶那里当会计,凭冯婶小心谨慎的性格,估计还是不会带自己出远门。

大姑娘家家的,万一走丢了,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。这道理夏清是懂的,因为懂道理,这么多年来她没给人家添过麻烦。

但是今天,偏偏在今天,她看到了那个半大小子。夏清想着那人可能是冯姐家的远亲,或许只是个普通的学徒,这些都不重要。

总而言之,同是十几岁的人,为什么他能去省城,我就不能去?我夏清就一定得比别人差?

怀着这样叛逆的想法,夏清悄悄地跟上了他们的队伍,不远不近地。

“等生米煮成了熟饭,她总不能不要我。”夏清暗暗合计。

不出夏清所料,冯姐带着几个人到了火车站。

人很多,拿着包裹的,提着蛇皮袋的,枕着扁担的,铺着棉絮的,叼着馒头的,啃着红薯的……不一而足。

来镇几年,夏清从外头经过过几次,但每次都是匆匆一瞥,一次都没进来过。此刻撞见世间百态之冰山一角,夏清让眼前的景象小小地惊了一下。

“这些人,奔波劳苦,到底是为了什么呢?”

夏清正心生疑问,脚边有人拉了拉她的裤腿,是个残疾人,还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,孩子咿咿呀呀,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“小伙子,行行好吧。”这话是对她说的。

夏清刚想解释,对方断了指的手掌忽地撞入她的眼帘,那只畸形的手看起来很吓人,夏清不由得浑身一抖。

夏清惊恐未定,只见这二指手突然灵巧地从地上一勾,牢牢地攥住了一个东西,细看,是个掉了漆的搪瓷破碗。

“好人有好报,您行行好吧。”

夏清不知怎的忽感头晕眼花,周遭的喧嚣霎时寂静无声,她的眼里只剩下那只破碗,耳朵里满是丁零当啷的脆响,而这声音来自碗里上下抖着的几个钢镚。

“哟,原来是个女的啊?”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走了过来。

夏清正流泪,让这声音拉回了思绪,眼前的乞讨者没了踪影。

“是啊是啊,我都没看出来。”另一个脸上有疤的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