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(1 / 2)

底下人备好了热水,过来请钟老爷去梳洗,钟夫人挑了件新做的衣裳,顺便指了后院里一个丫鬟去服侍。

又点了儿子去取这段时间的功课好给亲爹考教,装作没看见硕哥儿脸上的愁苦,搂着女儿出门去厨房一道去准备晚上的家宴。

“你呀,想什么都写在脸上。这尤氏是你爹爹巡视路上救下的寡妇,母家不亲,夫家迫害,膝下也没孩子,就算是进了府里,也算不得什么人物。”

年少时还奢望过相濡以沫,互敬互爱,可这十来年的时间足以看清很多人和事。不管是婆母赐下的钱姨娘当初如何让她如鲠在喉,还是后来她心冷似雪,亲把邵氏纳进府,她的庆幸她始终不曾把一颗心交付出去。

因为不爱,所以理智,因为理智,所以清醒。或许硕哥儿出生前她还忧虑过养老送终之事,可谁承想,到底上苍还是垂怜她的,那也就够了。

“女儿气的哪里是那个女人。”

现代社会即便是要求一对一的婚姻爱情,可专情始终是再稀罕不过的东西。当法律成了道德的底线,那么被歌颂的爱情就只有在电影电视剧里才能看得见。

更别提,这是古代,纳妾合法,且大家都习以为常。

说不出的郁结,却无法与任何人共情,这才是她难过的点。

“女人的脸面,不完全都是男人给的,也得自己去挣。你啊,还有的学。”

钟夫人这次去见到大女儿,听人人赞颂钟贤大方贤惠,实则内心也有疼惜,可关上门来母女二人对坐,看女儿有子万事足的样子,她说不出来什么劝解的话。

这个女儿见过了父母感情的变迁,见过了府里接二连三的庶子,见过了外祖家对父亲无声的威压。钟府里的事儿都算平淡的,王家更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,什么样的龌龊都有,更把这一颗水晶心,冻得愈发的透明。

这会儿瞧着还保有天真的小女儿,喉咙里默默吞下一声叹息,各人有各人的活法,往后多看顾着,也就是了。

两人没多会就到了厨房,自然不会是亲自上手做菜,而是叫来大师傅先拟出一个六荤四素三凉三汤的菜单子,然后改了其中一道人参冬菇鸡汤,叫换成百合莲子芡实排骨汤。再加一碟健脾补肾的枸杞山药糕,和一碟开胃的酸枣糕。

钟惠亲手淘洗了红枣百合莲子,盯着叫人把汤炖下去,剩下的不必操心。眼见着油烟起来,就随钟夫人回去正院。

还没踏进门槛里,屋内传出钟硕抑扬顿挫的背书声,很是流利,半点不带犹豫的。进门一看,两父子面上都带着笑意。

钟夫人听了几句,分辨出是《增广贤文》里的文章,也点了点头。

实际上钟硕的进度远不止于此,但是温故知新,巩固已经熟悉的东西,也是必不可少的。

“做学问不可有一日松懈,往后也要继续坚持。”

考教完毕,钟老爷觉得十分满意,不过不能夸奖太过,仍旧是告诫了两句。然后拆了腰上的双鱼佩,当做奖励给了儿子。

钟硕本来还不服气,嘟着嘴想要抗议,可一见到手里的玉佩就笑咧开了嘴,随后凑到了亲姐身边,缠着人要一个新做的络子。

“这姐弟俩就没个安生的时候。”

吃着茶摇了摇头,钟老爷靠在椅背上歇息,钟夫人拎着平常丫鬟给她敲背的小木槌,给男人敲起绷的紧紧的肩膀。

“那是他们感情好,这几日都在一处做功课呢,也不用担心谁偷懒。就还有这么两年时间,等惠姐儿说好了人家,到时候他们姐弟俩想见一面,都难了。”

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哪里是能隔三差五就回家的。钟贤出嫁至今三年多,也不过是只回来了一次,加上待产,孩子满月,母女俩也只见了五六面。

说起来,都是惆怅。

“儿女都是债,这么多年辛苦你了。”

钟老爷也被感染了几分,握住妻子的手,厚重的手掌带着粗糙的茧子,而掌心里的柔荑仍如年轻时候细腻娇嫩。

钟夫人恍了恍神,很快反应过来,感动的回望过去,只是心底的平静掀不起一丝波澜。

这样温馨的坐了一会,钟夫人搁下锤子,叫人去剪的花装了满满一篮子送来。趁着插花的功夫,把费嬷嬷叫来问话。

“安心那丫头怎么不在老爷跟前伺候。”

她问的是自己点名去侍奉钟老爷洗澡的丫鬟,原也是钟家的家生丫鬟,早年也在钟老爷跟前奉茶,后来虽然开了脸,却不如周氏幸运,没得个正经名分。

“那丫头伺候完老爷洗漱,就下去歇着了。”

费嬷嬷觑着钟夫人脸色,半遮半掩的回话。话里意思,无非是伺候累了,可寻常伺候,哪里谈得上累呢,那只能是——

剪刀不小心剪毁了一朵半开的红牡丹,花瓣落在了台面上,显得格外可怜。!

钟夫人忍不住冷笑了一记,垂下眼,重新找了一朵修剪好,搁进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