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
“你首先是朕的长子，其次是大秦子民，最后才是大儒之生！”

内殿之中，冰冷斥责响起。

随着声音的传递，由内到外，大殿之中伺候着的寺人全部跪倒在地，像是生怕自己触怒到什么似的，他们大气也不敢出，只瑟瑟发抖伏在地上，好似一只随手便能被人碾为粉末的蝼蚁。

甚至不止寺人，戍卫在殿外的卫士们听力极佳，细微的风吹草动完全逃不过他们的耳朵，而后根据声音做出准确的判断——单膝跪地，屏气凝神。

“？”

这是怎么了？

鹤华歪了歪头，有些不解。

她看看周围伏在地上不敢再陪自己玩耍的寺人，再瞧瞧声音传来的地方，乌湛湛的眼睛里满是疑惑。

——为什么他们不敢再陪自己玩了？

三四岁的小孩儿远不比成年人机敏，看了一会儿，她大概明白了。

——阿父又与大兄吵起来了，伺候她的人在害怕，所以没人陪她玩了。

唉╭(╯^╰)╮

大兄为什么不能好好与阿父分说呢？

而阿父又为什么不能耐心听大兄解释呢？

鹤华双手托腮，长长叹了口气。

算了算了。

还是她来调和皇父与大兄的关系吧。

说干就干。

鹤华松开托着脸颊的手，撑着案几，从锦毯上爬起来，两只小胖手提着裙摆，哒哒往锦毯上跑下来，直奔内殿而去。

“！！！”

现在去内殿不是正撞上皇帝陛下发火吗！

伺候鹤华的寺人吓了一跳，伸手便去拽鹤华，但他反应慢了一步，连鹤华的衣袖都不曾抓到，只看到矮矮的小身影消失在他视线，直奔内殿而去。

“......”

追？还是不追？

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。

几个寺人面面相觑。

半息后，领头的老寺人一咬牙，捏着兰花指追了上去。

——看护不好小公主也是要掉脑袋啊！

“十一公主，您等等老奴。”

老寺人含泪一叠声呼唤道。

但他生怕这个时候出声引起始皇帝陛下的迁怒，把声音压得格外低，直接导致在前面提着小裙裙跑的鹤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，此时费力迈着小短腿绕过比她还高的屏风，畅通无阻来到始皇帝与扶苏所在的内殿之中。

皇帝陛下与公子扶苏吵起来之后无人敢靠近，就连廷尉李斯与皇帝陛下最为宠信的中车府令赵高也避之不及，唯有这位小公主天不怕地不怕，哄哄这个逗逗那个，将吵得不可开交的父子俩逗得虽不能说是重归于好，但也是面上皆有笑意的和乐融融。

——对于这种专门灭火的小公主，他们巴不得她快点来，怎么可能去阻拦？

小小的身影从屏风后冒出来。

李斯心中一喜，立刻向方才不断顶撞始皇帝的扶苏使了个眼色。

——连十一公主都来给公子打圆场了，公子就别再跟皇帝陛下对着干了！

这一次扶苏公子似是终于看懂了他的暗示，又或者说这位公子与十一公主的关系颇为亲厚，他的眼色刚递过去，少年原本因剧烈争执而面红耳赤的脸色顷刻间柔和下来，月色皎皎似的温和注视提着小裙裙的小女孩儿。

很好。

当着十一公主的面，公子不会再跟始皇帝陛下吵起来了。

李斯心下稍安，再去瞧主位上的始皇帝。

男人本一脸冷色，眼睛黑得吓人，但当粉红色的小身影探头探脑走进来时，男人面上冷色稍淡，声音也变得和缓，“你怎么过来了？”

“我想阿父了呀！”

鹤华扬着小脸，声音奶乎乎。

李斯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。

皇帝陛下在公子扶苏面前是不苟言笑颇为苛刻的严父，但在小公主面前，绝对是好脾气的慈父。

——一个是处处顶撞自己与自己政见南辕北辙的长子，一个是玉雪可爱声音奶乎乎扯着自己衣袖撒娇的小公主，是个人都知道待见哪个。

李斯顺着嬴政的视线去瞧鹤华。

小女孩儿迈着小短腿，一点一点往殿里挪，宫装裙摆颇大，她还用着自己的小手手提着小裙裙，步子踩得碎，她又走得稳，倒也没有这个年龄小孩子走路时的一颠一颠，年龄虽小，却颇有生于皇家的仪态万千，让人不得不感慨到底是始皇帝陛下最为宠爱的小公主，这般通透可爱又这般知礼数的小女孩儿，世上没有人能招架得住。

皇帝陛下不例外。

他们更不例外。

“公主至纯至孝，实乃陛下与公子之福。”

李斯轻捋胡须，不再像方才那般战战兢兢。

“不止是陛下公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