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廊与飞檐(1 / 2)

风声雪声中,齐芙的声音越发低。可王之听着听着,觉出不对来。

“娘娘是想让齐大人回京?”

齐芙本还沉浸在往昔回忆中,却被这句话拉回现实。双眸回神,这才真正看见立在自己面前的王之。

冬日飘雪,天地一片银白光亮,唯檐下一截阴影,正好投在王之眉眼间。齐芙眨眼,看见他一双黑葡萄似的瞳仁,于灰暗中闪光。

那光芒柔软如长绢,温柔而坚定地钻进自己眼中。齐芙想起初见那日,自己于茶座之上与他对视,他的目光便是如此。

实话实话,他很好看,只是好看的有些不合时宜。

许是两度生死都与下雪有关,才让神思心绪都颇为失控。只看他一眼,齐芙就陷在他的眉眼中,喃喃道:“得让陛下高兴了,哥哥才能回来......”

王之眉心微微一皱,耳中听得远处无人靠近,才大着胆子低声说话:“边关守军无召不得回京。且齐大人驻守辽东不过一年,本就是不该回来的。”

“不行......”齐芙摇头,发髻上的那支衔珠步摇也随之轻微一晃,“得让哥哥回来。”

王之终于看出她双眼迷蒙,还未出言唤她,就听寒风穿廊而过,一排短帘被吹出“哗啦”轻响。

等风过去,齐芙的眼神已恢复如常。

沉静之中,齐芙有些懊悔方才失言,于是转身看向院中,假装认真欣赏雪景。

看了不多时,却听立在身侧的王之说话了。

“娘娘想让齐大人回京,可是另有谋划?”

齐芙眼睛在看雪,否认的回答却是脱口而出:“没有。”

“娘娘曾说,愿和王之共谋大业,愿与王之共荣共损。既如此,娘娘若有谋划,还请不要瞒着王之。”

齐芙大惊,扭头去看他的脸,有些怀疑眼前人,莫不是谁人易容假扮的?

王之是乖顺的,虽很聪明,却谨守内侍本分,从不会说出半个与身份不符的字。可刚才那句话,严肃坚定且不容拒绝,全然不像平日的他。

齐芙看得仔细,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易容痕迹。

“本宫只是想念兄长,并无什么谋划。”

王之是个聪明人,只需稍加思考,便能猜到她成算为何。旁的事情他尽可听她的,可这事不行。

一则此事关乎她全家性命,自己无法让她一人去想去做。二则听她言语之中对自己仍有防备。可要与那九五圣尊去斗,她若不能与自己交心,这大事便处处存着漏洞与凶险。

心中如此想,王之脚下一动走出檐下阴影,整张脸都显露在光亮中,言辞恳切:“娘娘既要用王之,就请信王之。”

齐芙难以回答,半晌才开口:“我本就是信你的......”

闻言,王之只觉更是失落,余光瞥见大雪成雾,远处宫殿飞檐已难看清。而自己与她,就有如这长廊与飞檐,每日对望,却终不可及。

天晴看似两相可望,落雪便成海市蜃楼。

心中失落,面上却不能显露。不但不能显露,还要亲口提醒她记住自己的把柄,好让她能多信自己一分。

“冬至日,王之被派来延庆宫做执守,却失了规矩惊扰娘娘与陛下。娘娘仁善,不顾自身安危替王之求情。此情此恩,王之终生不敢忘。”

他的声音清亮坦诚,反让齐芙心虚更甚。

那一日,自己强忍一身血鞭剧痛为他求情,并非真仁善。其实自己早就明白,如果跪于茶座为他求情,会换来何等后果。

魏杞泽本只要王之跪上两个时辰,却因自己一番求情,反让他跪到入夜。

求情,是有意许他恩情。惩罚加重,是有意让他看见君王狠厉。而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被魏杞泽从茶座拖到地上,将悲惨境地展露无遗,是为了让他明白,自己要用他,要斗,都实在是情有可原。

“娘娘待王之亲厚,此后廷监奉旨查办黑风案,也全靠娘娘提携,王之才能得陛下赏赐。”

齐芙心中五味杂陈,却听王之仍在继续说着。

“如此有恩有利,是以王之对娘娘,绝无半点二心。若娘娘仍不信王之忠心......”

稍有停顿,王之继续道:“后院池底那具尸身,唯有娘娘知道。但凡王之做了半件对不起娘娘之事,娘娘尽可将骸骨捞出,将王之送去尚房院。内侍杀人毁尸,隐凶徒身份侍奉后宫,足够王之受生剐极刑,斩百骨于众。”

“住口!”

这人平日不多话,一说话怎得这般骇人!齐芙被他一番话吓到,不及思考便出言制止他再往下说。

等看他闭了嘴,脸上一派沉静,已有七八分信他的话。

“何必说这样的狠话,”齐芙拢紧肩上斗篷,抬脚走下台阶,“本就是信你的,只是念着你毕竟刚出内官监,怕陡一说出来,反倒吓着你了。”

王之跟上去,手边没伞,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