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口难言(1 / 2)

王之倒是不在意,单手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,“娘娘放心,如今司礼监管不到我头上。”

黑布被扯下,他的五官便显露在月光下。齐芙终于找到他眼睛的方向,看过去,笑道:“怎么,做了几日掌印,就连黄海寿都不放在眼里了?”

王之如墨般清黑的双瞳中,映出齐芙弯弯笑眼。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,他已能很快分辨出齐芙所言是玩笑还是真心,再不用像重生之初,被她随口的一句话吓到魂不附体,拎着一颗心跪地道歉了。

他接她的话,已十分自如。

“若御马监还是罗喜做掌印,那司礼监固然能踩我一头。”

齐芙笑意更深,拿目光牵着王之同自己一道坐下。又是在这样狭窄的距离中,两人膝盖相抵,对面而坐。

方才王之那句话,只说了一半。剩下的一半虽未说出口,齐芙却能全数懂得。

若御马监的掌印太监还是罗喜,以罗喜的性格和手腕,魏杞泽不会将符印兵权慢慢放给御马监。而手握礼仪刑名,听事批红之权的司礼监,自然是能将御马监踩在脚下。

可如今,御马监的掌印是王之。他是内卫出身,刚骨铁腕柔敏细致皆有。加之他是因护主有功加圣上亲命才去的御马监,身份这一层,与旁的内官就大有不同。更不用说他还凭借校场马乱破开神枢营规制一事,深得魏杞泽的信任与看重。

他上去的如此快且顺,黄海寿即便心存不满,想要暗中搞事情毁了他,却也没赶上热乎的。如今王之已奉命组建校事司,黄海寿身为司礼监掌印,自然能懂圣心为何。

有校事司这样的暗查机构在王之手上,谁敢轻举妄动?内廷里这些人精,谁会看不出当今圣上有意改换朝局,又有谁敢在这个当口,对王之多有指摘构陷呢?

王之是陛下的剑,剑锋所指皆为圣命。此时与他作对,无异于与陛下作对。暂且不论前廷那些直臣会如何,总之内廷之中,暂时是无人敢动王之了。

简略分析了王之如今处境,齐芙心下稍安,膝盖一动,将落在王之膝上的一片绿叶抖落。

绿叶自锦衣跌落,轻飘飘坠地,不扰春夜暗香。

“今日你得空来寻我,可是已将校事司的事办好了?”

王之点头:“校事司人员名录已得了司礼监批红,今日起,便正式归入御马监了。”

“我在想,”齐芙笑,“以康王手眼,他定会知道校事司一事。你说,若他知道了,会不会为此事来寻你我?”

寂静的后院中,二人对话的声音极低,传不出三步外。稍远处的池塘中,金鲤偶尔跃动激发的涟漪之声,都能盖过二人声量。

“娘娘打算如何应对?”

“应对?”

齐芙将这两字重复一遍,唇角微翘:“他有软肋,都不需我们去应对。只需要将陛下组建校事司的初心告诉他,就足够了。”

魏杞泽组建校事司,长远是为暗查百官整顿朝堂,眼下却是为防范康王魏杞呈。若他知道魏杞泽对他的猜忌防备已到如此地步,以他的疯劲儿,当真不知会干出些什么来。

齐芙的猜想,果然没错。

校事司组建后的第三日,齐芙正在花厅休憩,一侧香几上放着一盏博山炉,降真香的细烟从群山之中袅袅腾出,别有一番山河朦胧的美。

齐芙望着慢爬升空的烟,心里正思索如何助虔镜申冤,一时有些出神。

文竹在她身后摇风,半晌没听见动静,以为她正在看那香炉。

“奴婢还记得,这盏错金博山炉,是娘娘入宫之初的生辰宴上,陛下所赐的生辰礼。”

这话起的有些怪,像是有所试探,又像是想要挽救些什么。

文竹摇风的手慢了些,微微垂下眼眸,拿余光去看自家娘娘的神色。

瞧着自己说出“陛下”二字后,她的眉眼间并无颤动,才安了心继续说下去:“奴婢听说,这博山炉刚被送入宫的时候,方更衣也曾看上过。只是彼时昭阳公主出生不久,陛下已经大赏特赏了一番,便没有开口的由头。后来娘娘入宫,陛下便将这盏博山炉当作生辰礼赐给娘娘了。”

文竹口中的方更衣,便是从前的贞妃方格玉。

齐芙本没认真听她说话,可听她提及方格玉,又不免唏嘘,“怎么忽然提起此事?”

文竹手腕一顿,继而又缓缓摇着扇子,柔声道:“奴婢只是在想,自方更衣去到景阳宫后,如今后宫中已无人能与娘娘争宠。若娘娘愿意稍使些手段,待陛下之时多几分柔情缱绻,这中宫之位便是唾手可得的。”

“文竹,”齐芙仰面看她,视线从她手中团扇移上去,落在她眼中,“你当真如此想?”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