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丰依坐在明亮会场最后排的角落,攥着手指满脸尴尬。入耳的每个专业词汇都晦涩难懂,她甚至都不能完整地理解一句话。

会场中间是一张长圆桌,上头围了一圈人,男男女女,侃侃而谈,神色飞扬。

丰依忍不住把自己往阴影里又缩了点,那股深深的自卑止不住地外涌。

本来在流水线上,大家都没读过两天书,差不多的水平,丰依能靠勤补拙,对于简单的操作学得很快,让她觉得自己还是聪明的。

但是这种经验派的熟练,在专业理论的打击下显得如婴儿般稚嫩。

那么几个人坐在一起,就可以在纸面上大概勾勒出一条更为先进的生产线的雏形。

哪里可以引进外国更先进的技术,哪里可以简化或是改变生产顺序以提高生产效率,各部门的工程师都对未来的规划布置野心勃勃。

而会场内的工人代表,大都是麻木地呆坐着,或者干脆闭着眼打呼噜,他们听不懂,也无法介入。

他们在会场中的存在,更多是体现所谓的民主和平等。

过了很久,坐在主位上的男人,端起杯子用盖子拨了拨热气,然后喝了一口,

“我前几天和台湾老板吃饭的时候,他们说他们人工现在贵得都快用不起了。说还好前几年就在用电批了,想用半自动化来代替人工。”

“我觉得我们也是,别看现在用人便宜,2000块满地是工人抢着来,未来10年,不出15年,我们的人工价格肯定也会上去。”

“那时候,我们也要靠自动化。”

“工厂的全自动化肯定是个趋势,而且电子产品的消费未来一定是上涨的。”

“不知道你们看了没有,这短短的几年,从大哥大、BB机到现在最新的概念机,当然这个是我们自己说说啊,我听说是滑盖触屏。”

“一代一代翻得多快。价格也从那时候全部大几千打到现在便宜的一两千,而且都是按键手机啊同志们。而且屏幕明显大起来了,清晰度也上来了。”

“因此,我有把握,”男人眼里的精锐的光透过时间,望向远方,“未来大屏手机是趋势。”

“所以,以后电子品消耗需求和新的设计一上来,我们能不能,可不可以,有没有这个能力去吃大单子,这个我们都是要考虑规划的。”

“当然这个主要是上层领导的工作,他们来规划,我们再创造生产的条线。”

他顿了一下,

“但是各位,我们要做好准备,知识的储备,经验的沉淀和勇气决心的坚定,我相信未来不出10年,最多15年,电子厂的工业化肯定会是整个产业的重头戏。”

男人交叉的双手放在桌上,“企业决定引进一批进口的半自动电批和外国工程师,打算改造一条生产线做试点,为以后做准备,也打算送几个我们的人出去,去国外系统地学习一下,过几年回来,积攒本地的经验和培养人才,两条腿一起走。”

后面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各部门的交流汇报。

丰依坐在位置上出神,她听到了什么,他们在规划未来10年的发展,甚至畅想了未来整个行业的前景。

但是丰依根本想不出十年以后能做什么,在做什么,她才十九,十年是她的半生。

别说畅想了,她连回忆都做不到,重复劳动多了,只能模模糊糊地对过去的画面有个大致的映像,细节或是想法都没有了。

外头明明艳阳高照,可丰依就是觉得这光太刺眼,像是追索的锁链,让她无处可逃。

那天晚上,丰依拉着珇实坐在湖边的石头上,用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砸着平静的水面,看着它溅起一圈圈涟漪,又一点点消失。

“我今天听他们说了好多,他们想的好久,都想到10年后了。”

“那时候我就在想10年以后我会做什么,可是我一点头绪也没有,就只想着先这么干吧。”

“可是这工作太磨人了,起初是新奇,然后是厌倦,最后又是无奈,谁不知道这工作无趣。”

“前几天李姐也走了,但是我如果去干别的我又能做什么呢,服务员?”

丰依把头埋进手臂里,

“珇实,我突然好害怕,我来A市是来打工的,但是这工怎么越打越不明白了呢。”

“我老乡他们都觉得能进厂打工是莫大的幸运,都干得踏踏实实,我在想是不是我太不知足了。”

“我从那大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,甚至觉得今天太阳好刺眼。”

她的声音里是带着自卑的哽咽,“就,就好像我本来就该隐在角落里,结果不小心窥到了一缕光,我并不觉得光亮,反而刺眼地想躲开。”

“珇实,我害怕……”

珇实摸了摸丰依的头,

“没什么想法应该才是我们普通人的常态吧。

”我们没有接受高等的教育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