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意识看了秦怀璧一眼，怒道：“这老匹夫，他怎么敢？”

“他怎么不敢？如今南北对峙，盱眙粮草丰沃，韩宗以此自恃，以为可以在两家间斡旋，以此制衡。”谢育生放下笔，沉吟道，“自立滇侯，不得不依他。”

秦怀璧脸色煞白，一举一动却依旧镇静，低低道：“上将军，怀璧能否看一看这信？”

谢育生狭长微挑的双目凝濯在她身上片刻，将信递了过去。

秦怀璧仔仔细细将信读了数遍，每一个字句皆记在心上，才小心将信纸这叠好，放回谢育生案上，心中却转过万般念头，一时间脸色捉摸不定。

谢育生与她隔了半人距离，也不说话，只是看着她忽青忽白的脸色，打破了这室内的静谧：“怎么？不求我了？”

秦怀璧惨然一笑，目光与他对视，丝毫未有退避：“我若求了，上将军肯救么？”

谢育生负手立着，淡淡道：“你不妨试试看。”

“上将军就这般喜欢看我卑躬屈膝？”

秦怀璧脸颊上带着极不正常的红晕，重重跪下，一字一句道，“怀璧求上将军出兵，救滇侯。”

空气凝稠得仿佛要滴下水来，里边却又有细细密密的弦，因被绷紧了，仿佛一触即断，孟佩立在两人之间，屏住了呼吸。

“这次，你拿什么来换？”谢育生俯下身，挑起她的下颌，眼中一丝戏谑嘲讽极为明显。

“怀璧手中已无筹码。”秦怀璧闭了闭眼睛。

“既然没了筹码，我又为何要答应？”谢育生放开了她，唇角勾着一丝凉薄的笑，“秦怀璧，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，明知其不可为，却还要跪下求我，岂不是自取其辱。”

秦怀璧依旧低着头，仿佛要将头埋进尘土中，单薄的双肩微微颤动，一言不发。

“秦怀璧，你当日答允我的，除了献上长渡城，还有一事。”他居高临下，薄唇抿着，分外冷酷。

秦怀璧仓促抬起头，她是答允他，这一世为奴为婢，哪怕受尽□□，也不会离开。

清亮的眸子里似乎盛满了枯槁的余烬，秦怀璧有些麻木的点点头，似乎还想要再求：“上将军……”

“既然上将军说了不帮，还不起来，滚出去！”孟佩忽然大喝一声，将秦怀璧拉了起来，重重一推，让她跌出了门外。

谢育生将目光移向孟佩，噙着似是而非的笑，安然回坐。

“不是讨厌她么？”谢育生将手中狼毫蘸了蘸墨，淡淡道，“便多看她跪一会儿，心中不忍？”

孟佩心下有些烦躁，却又说不出为什么，只粗声道：“上将军，我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。”

“哦？那她该是怎样？”

“她既求了你，你又不答应，她秦怀璧便该拔出刀子与你拼命才是！”孟佩想了想，苦笑，“就是不该这样的……逆来顺受。”

谢育生手中一顿，轻笑道：“孟佩，她早就不是那个动不动便拔刀子与人拼命的秦怀璧了。”

“可是你分明答应了她要保滇侯，如今她取下长渡城，你……”孟佩想说’你也该践诺’，却又不敢，只能卡在那里，用力蹙着眉。

“孟佩，你为何这般在意我是否践诺？”谢育生饶有兴趣问道，“你不是想杀了她么？”

“我是想杀了她！这般卑劣的女子，可我不想上将军您，亏欠了她一般……”

“我并未亏欠她。”谢育生笑着摇摇头，这孩子跟随自己这么多年，心中意气，却还是如当年那个少年，他慢慢解释道，“我答应她保滇侯，只是答应她写那封信，若是韩宗如常人一般，自是会害怕我的武力威胁，不会废滇侯。”

“可……韩宗还是自立为侯了。”

“这便是人心，人心难测，我做了我该做的事，只是对方却不按照惯常的路数来，是我控制不得的。”谢育生轻声道，“她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
“那还要留着她么？”孟佩轻声道。

“嗯。”谢育生含义不明的应了一声，“让她留在这里。”

“是。”孟佩点点头，眼下他心中有一件更重要的事，“大哥，攻下了长渡城，下一步我们怎么办？”

“如今我们攻下长渡城，有了屏障依靠，南北分治的局面已经形成，孟佩，我要你修复这城池防御，其余则按捺不动。”谢育生缓缓道，“北边朝廷若有这魄力，便该派大军前来征讨，若是没有，便正好让咱们休整，只等来日，我便率军北伐！”

三年来日日不得安眠，此刻在这长渡城驻扎下，宏图霸业仿佛已近在眼前，孟佩心中激荡，单膝下跪道：“是，上将军！”

谢育生含笑看着他，轻轻挥了挥手。

秦怀璧回到小院，梨白正手脚麻利的晾出洗干净的衣裳，招呼道：“姑娘，我去给你倒茶。”

秦怀璧却仿佛没有听到，走进里屋，反扣上了门。

小心将颈间那串链子摘出来